网海寻贝 (3) 这个夜晚你想了些什么
网海寻贝 (3) 这个夜晚你想了些什么
孙晓玉


 

 


	


奶奶妈妈爸爸还有我 

  平平常常的夜,有月亮,有星星,身边也许有人,也许没有,你想睡了却又期
待着想点什么,这样的事儿,大家都碰到过罢?一个这样平凡的人能做些什么呢?
我听到顶蓬上鼠或雀儿走动的声音,不用思考,只用回忆,就认识到我是血肉丰满
地存在。啊!上帝保佑饭还吃得不够香的人们吧! 

  一、生命是一滴眼泪 

  墙角溜出一只该死的老鼠,探头探脑地搜寻我扔在墙角的几粒葵花籽儿,我觉
得挺象自己。同事曾用蜡烛烧烤一只坠入人的陷阱的鼠,看到那滋滋冒油扭曲挣扎
的丑陋东西我直想呕吐,只有老人才爱回忆的,老祖宗总粘坐于门前一截干枯的沙
枣木上,脸象风干吹裂的沙枣皮一样数不清有多少伤伤疤疤节节,干瘪的嘴皮一动
一动消化一些舌头缠泡得霉烂的东西,时间长了,细瘦干枯的脖子使劲一梗,咽下让
我听得胃里直涌酸水的回忆,那是她一生的全部骄傲。这粮食,狗日的粮食使她嫁
了一个又一个男人养了一个又一个儿女。我总觉得她要么坐成一截沙枣木,要么就
会慢慢把这截沙枣木嚼下去。 

  奶奶常说自己" 老不死" 可最忌讳别人带出" 死" 的字样。奶奶象猫,有九命,
总眼看再穿不上明天的鞋子却让大家担回惊受回怕之后回过命来。老人味一日甚于
一日地弥漫在庭院里,置身定做的两口棺木却先后让媳妇、儿子占了去。奶奶把这
个黄皮肤的民族看了八十多年,一双灵动的春水也阅尽沧桑成为老眼的世故。 

  奶奶在我最需要奶奶时去了内蒙三丫头处,顺便宰走了肋条上挑着皮的过年猪。
我相信自己嚎啕大哭的声音比杀猪好听不了多少,三姑塞给我一毛钱:" 拿去买糖
吃!" ,六岁以前的我嘴巴没有关于糖果的回忆,自然无从懂得小纸片片的价值,
撕碎扬了一地,一向当我心肝尖尖的妈妈狠甩了我一巴掌,捡起碎片回家搅了点面
糊糊粘了半晌,我看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滑过妈妈的脸颊。家里几个月没丝活气,
只有我惹人心烦的啼哭填补出一点热闹。贼是可耻的,但我现在回想起自己偷来生
产队的葵花一家子三口凑在煤油灯下搓出籽儿到收购站换几角钱的日子一点感觉不
到损公肥私的羞耻滋味,人总得活着才有其它,肚皮空的时候,小的一切行为都可
以" 罪无可绾,情有可原" ,您说呢? 

  某个放学回家的下午,奶奶慈眉笑颜盘膝端坐炕头,奶奶回来了可我并不觉有
什么亲切。我写了篇《我的奶奶》念给文盲的老祖宗听,那老脸立即怒放大朵大朵
的菊花,两只小脚一扭一扭偷着爸妈给我去煮鸡蛋。我心里却阴暗且苛刻:" 啊─
呸!你有我写的那么好吗?" ,我不敢抬头,人老成精,我怕自己的鬼心眼被瞧破
─也许心里隐隐觉得诋毁长辈是犯口忌的。妈妈,把做母亲的责任也移交给七旬的奶
奶后,那两只小脚从此不再悠闲那张嘴也紧闭成一个水饺只有身影晃动于灶头猪圈
我才觉得让我很隔心的奶奶原本就是我的奶奶。刚巧这时我对这个小镇的历史兴趣
大增,而奶奶就是一本历史教科书,于是祖孙俩的关系一天一天好起来。兴许每个
人都有寻根的心底暗潮,不过我使这暗潮提前汹涌澎湃了。可惜一问奶奶,我写了
二十几年今后也将一辈子用下去的姓竟是个错误,而子子孙孙只要香火不绝大概也只
好将错就错下去。连姓都掂不清透,我的热情就此一落千丈,倒是奶奶因这一提大
有重话当年的气概!,爸从血亲爷爷那儿有个名字叫王多金,金子真是个好东西但
爸到闭眼也不曾多金,正如x 发财总穷得丁当响一般。我想爷爷一定征服了奶奶的
心,但奶奶如此坚贞的爱到底没能抗拒生活中的一粒粮食,抱着大小六个" 鼻涕虫" 
和河南来的瘸腿宋铜匠凑合了一个窝。我很理解奶奶一再跨进新的门槛,由此换得
了我的一层敬意!当年奶奶应该很美也很有风情。接生几乎是农村老太必修的一课,
奶奶对此事尤为在行,这个行当是人越老越值钱,医院乳毛未褪的毛头小伙黄毛丫
头根本没得比,所以奶奶总三更半夜去迎接横产倒产竖产顺产的祖国花朵。奶奶炒
得一手好菜,在邻里赢得了男人女人们的啧啧惊叹,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是菜还是人
把几位爷爷的心给留住了。 

  想起妈妈,我就想起了眼泪,眼泪呢?要命!为什么总是不争气地流到别人不
长眼睛的地方?要是象演员能流在众人面前不可以赚取更多廉价的同情么?不过,
我不想连累妈妈成为阿毛的妈妈,所有的伤痛随日子化作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鲁迅说这样的人是很多的。生活的一页已揭过,该付的泪已象庄稼一样按时令交割
完毕。妈妈二十年浸泡在生活的泪水中,创不下点什么、带不去点什么、也不留句后
悔和辛苦、连滴泪临终也不洒,就平静地让瞳光散开、无神,我又何必泪兮兮地让
大家心烦呢?今后与我为伍狼狈共谋的只有这只可憎可厌争我黍食我粮的鼠!"硕鼠
硕鼠、无食我黍!再食我黍─" 我猛地掂起一块碳渣狠狠的打去," 吱!" 惊恐惊
恐万状的鼠尖叫一声缩了一下头,瞧!象不象挨了一记生活耳光的我?" 不过它比
我强,起码有个家可以往回溜!" 我悻悻地想,于是寂寞又张牙舞爪,讥笑我,抓挠
我。 

  我看见了行行架子车的印辙,碾得我心痛,架子车从头到脚货真价实的钢筋铁
骨,车盘子很大,刚好配得上女主人的吃苦耐劳,她拉了这车最终又被这车拉走,
现在它因为缺乏抚摸温存而褐锈斑斑,少了昔日清冷的光亮色泽。别怨我冷漠了你,
我再没时间听你转动的声音了。 

  我到现在也十分惊叹我妈小小的个子里所蕴藏的能量,自从到了这个标准一穷
二白的家就不曾说过一声苦,有也只是用眼泪说话,我想自己富有同情心的泪腺绝
对是母亲的杰作,在人面前对生活永抱希望的笑容也源于妈妈,只有体内那股子"狠
" 才是爸的基因。妈象春蚕吐着丝一条条血汗交织,房子四四方方中规中矩的严整
起来时,茧成了,蚕死了。今天每当回到那个土木建筑意义上的家,风一吹,我就老
觉得是妈在细心打扫那个她领着我一棒槌一棒槌砸得很瓷实的院子。 

  妈妈是标准的旧式媳妇,对婆婆从没呲过半个牙口。若干年后我翻捡一本破旧
的《麻衣相》发觉妈妈长了一双泪眼,眼角又有一粒泪痣,我明白了妈妈的眼睛为
何软得象海洋,让我一辈子也游不出。外爷点完爸爸送去的200 元钱后妈妈走进了
这道门槛,来得简单去得也简单,走时灵停在大路上匆匆地不曾进屋,一场雨送了
行,就草草地举行完了人生的最后一道仪式。 

  寂寞惯了,就成为享受。妈妈合上眼寂寞地什么也没有说只留下尚未成形的痛
寂寞在我心里。 

  正因为寂寞使这个世界充满了回忆,使这个世界成为钢筋水泥中的鸽子笼,寂
寞出生命一地的眼泪。 

  二、活着是为了死亡 

  生活的欲望是和肚子一样会膨胀的,肚皮越肥,欲望就芝麻开花骚情得象正比
例的热气球。 

  一路上的好景色留不住贪心的游客,天地过客,匆匆复匆匆,狠命收割欲望,
却挤不出牛奶,尽撇下一地黄里吧咭的物什来,也不曾见谁回头嗅嗅。人们都在刨
食,我心里忽有点酸,该死的眼泪!都怨这只烂老鼠,咯吱咯吱地嚼出我的回忆来,
我决定捉住它、惩罚它,我24岁的一个夜晚竟莫名其妙地与一只鼠联系在一起。也
许在鼠辈的历史上从来不再会有一只鼠象它那样自豪的宣告与一个凶猛邪恶之人作斗
争的历史。啊!烂老鼠,你生存得卑鄙无耻却也可歌可泣! 

  房子里有点儿凉,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可惜再不会有人象爸那样别出心裁
地为儿子织件过冬的毛衣了。我爸一对刨牙但心灵手巧会织毛衣会做饭蒸馍会唱小
调十乡八村都知道但打起老婆儿子来也是一样的雄姿英发绝不手软。爸还做纸活,
外婆去世时爸买来几张白纸用锅灰煤子泡的水染黑做了一个花圈,阴森森的让妈临
走也没忘记。条件好了,爸做的花圈越来越多越来越好看,只剩下没给自己做了。身
上这件毛衣是大二那年爸很为上大学的儿子自豪,自豪之下难得慷慨地在小贩手里
便宜买下了织几件毛衣的廉价化纤线。袖口有些破了,现在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了,全靠它来拒绝今冬的北风喋喋不休热情如冰的狂吻,现在我彻头彻尾是一个在
讲台上创食的庄稼人。 

  爸睡进红漆发亮描龙绣风的房子时,我瑟缩在破皮袄里,象妈妈那天一样,头
枕在棺旁伴他俩度过人世间停留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孤单得想要是爸和妈推开木盖
子起来叫几声" 玉狗头" 就好了。 

  死亡是件神圣而心悸的事,你看着生命一丝一丝被抽尽却束手无策只要一念及
那段日子我的心就不得不再一次死亡。且让我先想点别的,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心
理承受能力。 

  老爸是一个子儿瓣成两半的人,舍不得多吃一口,这从我节俭啬皮的个性就足
以印证血统的渊源。尽管恋慕金城的好山好水好楼,暖气那干净而温暖的感觉以及
床铺的洁净,嫌弃家里用指甲一刮床单上冒出一溜灰土线的土炕;每到放假我总第
一个踏上回家的路,一天一夜不沾水米硬挺,胃饿过时了,回家的第一顿饭吃不多,
爸就狠剜一眼" 城里好的啖饱了,钱是抢来的吗?" 天之骄子的味儿我没尝到,校园
里风光的只有大款子女,农民种子的我更多时间在算计补助与家里寄来的钱应该怎
样协同作战。我珍惜每一粒粮食,同学中间没有一个象我一样把一碗饭吃得那么入
胃。 

  我觉得要不是自己上大学,爸就不会走得那么快,这样说只不过为找个顺当一
点,活得不要太歉疚的借口,千古以来,为儿女累死父母是死有哀荣的,好象这样
就是有所值,因而也该死了!好象父母活着就是为了死亡。当表哥嫂向我诉说:" 
大寒的早上,有病还逞能,光个膀子赶着骡驹放趟子跑" 我心里就有一种酸涩一种
愤怒,两个强悍的外甥就看着身患绝症的舅领着他十多岁的幼子怎样无可奈何地在生
命的冬天艰辛地刨食。让我想起我爸怎样一块土坯一块土坯垒起今天他们喝酒吃肉
的窝儿。

爸已下不了炕了:我替他褪下裤子大便时,他把头深深地埋了,我看得见那眼神里
浓重的悲哀。 

  后来爸拉稀拉到裤子里时就把内裤褪到被窝里卷成一团让弟弟悄悄放置门外,
我拿进来清洗时爸眼里泪花花的。这世界,老子养儿子一辈子的也多见,儿女依然
心如磐石,而儿女偶尔讲一点羊羔乌鸦都懂的理儿,倒把父母感动得什么似的,这
也是发展么? 

  翻了年,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爸的病却一天比一天凉。开始还有力气发怒骂人,
后来就连眼皮也懒得睁了,痛极了就央求我买包安眠药,找根绳子也行,可我却只
能隔靴搔痒地安慰几句,再后来爸就不吵也不嚷,就对我讲年轻的得意,比如民兵
里他最棒,搞副业外地妹子缠上他,唱戏时人家姑娘给他塞鞋垫子;红花花绿叶叶
耐看得很,再后来就不说这些了安顿后事,啊我走了你娶媳妇人家会嫌你的,本想过
一年给你也买个摩托的,家里能卖的及早卖个钱,要不人家拿走了就什么也没你的,
人死了灯灭了,不要听他们,花那么多钱没意思的,守灵时和小明别傻跪着,时间
大了就爬一爬,别把腿子跪烂了 

  爸脸上蒙了一张黄纸,我揭下来,就见爸一脸的寂寞,几个人给他穿衣服,爸
的身体皮包着骨就象实验室的人体标本,爸就躺到了另一个" 房子" 中,我为爸扯
平了衣服,爸就走了。我所能安慰爸的就是长长的一篇祭文及自编的一幅幅哀联。
再之后是我和弟弟的悲剧,众人的红脸花脸,爸的生命之幕合上了。 

  人是多么地善于原谅自己诿过他人,我真为此而感到高兴,要不有多少人的心
会夜夜不安(没心的人除外)。我明白了活着不孝死后却大事铺张唯恐天下不知的
缘由了,死人临死也忘不掉给活人留下一张脸皮,,据说现在孝子贤孙如有一官半
职更好,死后还可带来一笔钱财。老爸心真狠,非要用自己的生命去验证这个道理!
可爸没料到,活人很快会把脸皮撕破的。 

  舅来了,灵前盘查老爸还有什么留下的,拍拍我的肩头:" 就对别人说舅给了
你100 块,以后三千两千的,别人没门儿,舅还能空吗?" 我是个鸡肠狗肚鼠目寸
光的家伙,看不到长远,只记得这种话妈走时就有人说,可谁曾见过一个子儿?倒
是在爷处花了50元,舅在我奶我爸处提说了几次,弄得他们还以为我花了几百块钱
呢,最后我拿钱要还,爷老脸挂不住把舅训了一通,可舅还是" 借" 走了我家的一口
袋粮食,每次都说顺便捎来,已“捎”到我上完大学又工作,大概今生也将" 捎" 
下去了。 

  三、生命、生活 

  妈妈走了,家一下子空了。父亲整天阴着脸,我和父亲象两只公鸡一样彼此敌
视而又相互依赖,我怕睡在家里,怕有什么不可测的危险,事实证明我被刺激得神
经有点儿错乱。可一出家门,我象自由的小鸟一样飞翔,可惜少了翅膀。 

  这时的升学率是个零蛋,对于上大学爸和我都不抱希望,爸希望我赶快娶回一
个女子,要么他也行。而我莫名其妙对此有一种恐惧,真正的原因是我怕承担责任,
我见过二十不到娶了婆姨未老先衰的社会小青年那模样,我是个好吃懒作的家伙,
怕在泥土中刨食。我想入非非转动念头想出种种好事,可大家已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会有什么结局,我什么都不是。 

  爸精明地招惹来几家不花或少花钱的亲事,试探我,我则反抗," 不让我上学,
 
老了不养活你" ,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我的天性遗传着当老子的三头牛拉不动的
 
倔强,当爸的自然心知肚明,也许抱着" 祖坟上说不定也冒股青烟" 的念头,老子
 
不得不承认儿子的胜利,这可真是我一生的重大胜利。 

  任何选择都是有收获的,我考上师大,这个结果令老子儿子皆大欢喜,他自此
把儿子的骄傲直接转化为自己当牛做马,心一狠,拿出所有油污的票子来让我上大
学。兴许,这是他积攒的一笔养老钱,或者四十几岁的他仍想续个女人的资财。录
取通知居然是我的- 个转折,面对这个纸片我忍不住嘲弄自己,但老爸竟自此俯就
屈尊他的铁脊,小心地征询我的意见,不外乎油盐米醋电费水费等琐碎的家政,他心
中绝对认定这条农民种子庄稼根已是个人物了。发现这一点,我竟也半推半就鸡毛
蒜皮指手划脚,可见,只要一有春风人妄自尊大的种子就会破芽滋长的。此后我一
再发现自己类似的劣根,许是缺米少油的日子留下的饥饿恐惧症使得自在的好日子
中吃多了猪油蒙了心窍,干什么总显得又聪明又愚蠢。 

  今天想起那天,绝对有一抹悲哀而淋漓的感觉,爸那疑疑惑惑不敢相信的眼神,
邻居那惊惊咋咋恭维,我小小的心就得意起来,就想狠狠洒泡尿,浇去心头那个"小
".“飞流直下三千尺”的一泻无回,间杂" 大珠小珠落玉盘" 的清脆总是人生必不
可缺的风景,我觉得快乐而无需顾忌青莲和香山的脸气成个茄蛋儿在坟墓里打滚儿。
人生都得办一切一切的手续的,比起生死存亡这些大手续,这道手续上不得台面但没
人敢舍弃!现在我试图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干吼点什么了,请记住绝非有写一点东西
的必要了,我知道现在的文人找不到东西南北,三句打油诗就直追鲁迅、曹雪芹。
 

  据说文人不长胡子一是脸厚,二是为了女人。 

  我绝对不是个软蛋!体内蓄满足够的雄性激素,眼泪不争气地流成一条河,在
心底流淌。都说眼泪会流去信心、勇气,可我总觉这话狗屁,有力的证据是我活得
很阳光,起码也面向太阳公公,佛日众生平等,爹妈辛苦经营了我,自然幸福的权
利不能尽属携小蜜坐奔驰的油肥一族;背靠冰墙,望望张风漏气大吊线灰的顶蓬想
想苦爹苦妈思思赤条条来去有牵挂的几百大钞。拉拉被子蒙住头,生活也就一路高唱
着前进了,金光大道等着革命的热血傻冒青年。 

  现在我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得可怜,但当时总自作多情认为阳光因我
而灿烂,风儿因我而温柔,连生命的小草青翠欲滴也为了我。 

  从小到大,尽管成绩差不多全军皆墨,但语文总一枝红杏出墙,使我有点底气。
对语文的学习我发现小说比课文好读,长长短短的白话文、文言文、文白夹杂的小
说给了我分数。我看书从不择,老师如说这书没品味格调低,就想,老师肯定看过
要不怎知它不利于共产主义信念理想的树立?老师看过了依然为人师表,我看了至
多变成老师而已。" 有用的总归有用,无用的总归无用,同在座的小哥阿妹们一样,
真不好意思,我总以为自己正站在讲台上传经授道,这是职业病,可见下岗是正确
的,分流是有道理的。人就应该时常有全新感觉,多换几个工作,不也符合" 新的
总比旧的好" 这一雄性心态么?昔日老师唾液横飞,齿间残留的一截中面条条随纵
横张合的黄黑的牙床闪闪欲出,这一幕令我记忆在心,我当时不无恶意地联想,"教
师那样辛勤地让肌肉伸缩扩张与那面条有直接关系吧?起码有种内在联系,这很符合
联系的普遍性原理!" 事实上我的理解就这样庸俗而低层次,我对教师绝无一 
点不敬之意,我自己便是这太阳底下死守清贫死守良知的一分子。 

  但我又发现自己天性刻薄,尖酸刁钻!难怪别人说:" 你这张嘴呀!" 我尚且
洋洋得意" 连贬带损“看着面红耳赤的对手自我感觉良好得象一只好斗的公鸡梳理
羽毛清清嗓子等待新一轮的冲刺!不过我" 君子动口不动手" 不得真格的,否则鼻
青脸肿的一定是我。 

  我的鉴定中曾有过这么句话:" 该生有点小聪明" ,这是句贬意话,不过我一
向善于从打击中寻找动力," 毕竟有点,管它“大”还是“小”呢!" 说穿了是阿
Q 精神。崽卖爷田心不疼地花了老爸一千多块钱后,终于良心发现浪子回头,也许
真正的原因是情芽生长。 

  我的茸毛开始“星星点灯”,我注意起女孩子连绵起伏的曲线是多么美丽优雅
我坦白自己对许多女孩有过很清纯但不乏低级趣味(大人讲的的想法,比如拉拉她
小巧的手摸摸她的头发咬咬她清秀的脸蛋等等。现在我明白这再正常不过。我是个
坚定的唯物论者,认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爱情更是易碎的花瓶,所以更要以
物质护花。不过我思想上还是点浪漫。这也是市场经济体制下应该的青春轨迹。当寒
窗鸡叫时,钢笔在纸上划过的" 沙沙" 声响那种质感的满足,就如我用手在想象中
轻轻抚摸那个清纯如玉的脸蛋!。以至于若干年后我爱情加现实地抚摸那张梦中出
现了千百遍的脸儿时总忍不住想起钢笔和纸。只不过我绝没意识到以后这钢笔和纸
会写尽父亲的生命,只是当时越写越柔情似水越写越有灵感!爱情使我坚定地落实在
学习上,可见尽管老师讲课无味犹若鸡肋但物质第一的光辉依旧照亮了我的心底。 


  那个年岁我正值花季雨季自然免不了向文学女神滥送秋波狂抛飞吻,写下长长
短短强说愁滋味的诗行,划掉许多方格稿纸,眼巴巴地等待着一行行铅字到面前。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不曾承认过它的存在,一丢进绿色邮筒就宣示了自动死亡。 

  后来老师告诫我上了大学一切都会有的,连文学女神也会向你献媚,见我将信
将疑,他举个例子你看领导的文章那篇不被发表?我只好相信这个推理。尽管这是
生活经验主义,是感性认识,属于认识的低级阶段,但我信服,因为我离不开生活。
当然女孩也是我抛弃女神的原因之一,两个相比较那个更活色生香扣人心弦?你说
胜利的甘果我这个物质者会拜倒在谁裙下呢?从此我对当一个作家哇之以鼻,吃不到
葡萄皮的故事相信大家在小朋友时就已耳熟能祥。 

  我栖息于县城X 中的单身宿舍一张床板上。至于明天,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
故事。 

  这样的一个夜晚,在中国有很多这样的城市,座落在在地图上一个小圆圈里。
春天会传来小草拔节的声音;夏天有喧闹的故事;秋天有长长短短的雨丝;冬天,
守候的耐心足够,也许会飘下一瓣一瓣或大或小的雪来。你坐在炉子边困了,却还
不愿就钻进被窝里去,这样的事,大家都有罢? 

  你想么?哭么?笑么? 

  熄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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